去年年底,在小区固定不多的几个拾荒者中,突然多了一位拾荒老人。他面色晦暗,而颊削瘦,左手和左脚似乎因偏瘫而不足那么利落,身着一件黄绿色的中山装,下身一条很旧了的蓝布裤子,很整齐的样子。每当他一犒一拐的出现在小区的时候, 我总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相对性的拾荒者而言,他太孱弱了。他总是腋下夹一个白色的编织袋,偏着半边身子,一摘一拐地方穿行在小区几个垃圾桶之间,我奇怪, 他这样的身体,怎么没有呆在家里, 对老人产生出更多的冷悯。既然他宁愿抬荒而不愿意去乞讨,那么直接给钱他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与儿子将家中废弃报纸和矿泉水瓶等收集起来,准备直接给这位拾荒老人,或许可能免受些奔波之苦。这些东西于我们或可直接丢弃,或可卖个几元钱,那顶多是孩子手中的一袋零食或我们手中一张随手可丢的纸币,多不能致富,少不会致穷,但对他或许就是他一天的口粮或一帖可解病痛的药帖。
当家中的废品集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再次遇着他,我示意让他跟我走,他嘴里“啊啊”地应着,才知道,他甚至说话也很困难的。我示意他在楼下等,上楼将一大纸箱的废品搬下来给他,便上了楼,站在窗前我看着他用他那双稍显利落的手一点点的整理着纸箱中的垃圾,心中有种释然的感觉。
当在我第二次再将家中的废品给他时,他却不着急装袋,而是“啊啊”地示意我等一下,然后偏着身子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表示要用钱来买我这些废品,看着他手中握着的毛票,我逃也似的上了楼。
而我第二次再招呼他的时候,他竞满而笑意地拒绝了。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很羞愧,我忽视了既便老人不管什么原因沦为一个抬荒者,他也有他的自尊。我这算什么,收拾收拾家中的破烂,凭什么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抱着一种看似高尚的心态上施舍于人,用这种虚伪的行为掩盖了自己内心的不安?时置春节刚过,我无余地看着满满一大纸箱大大小小的纸盒瓶罐,将它们送进了地下室。
后来再见这位拾荒老人,心中充满愧疚,总想避开他那蹒跚的身影和满面的笑意。而奇怪的是每天我下班在小区里走过,他总能在我必经之路出现,或站着,或坐在小区的树荫下, 嘴里叼根树枝,一见我和儿子经过,便冲着我俩笑着点头,我也好回他一笑而过。
转眼犀角又收了一箱废品,望着日益满出的纸箱,我发了愁,扔了可惜(违背了妈妈勤俭持家的叮嘱),而且我也不想让别的抬荒者抬了上,我还是想着怎么能把这些东西让抬荒老人拿走,而又不伤他的自尊呢?我怎么还能张得开口招呼他跟我来取呢?
那天中午我带着儿子回家,看到那位拾荒老人坐在垃圾箱边的一个废弃的沙发上,就着春天和暖的阳光打盹,全然没有顾及那垃圾箱里发出的异味。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我快步上楼,紧放下包就端起那大纸箱,装作原本就要上扔垃圾的样子,走到垃圾箱前,刚准备将纸箱放下,拾荒老人大概听到了动静,起了身,笑着示意我不用扔到垃圾箱内,我坦然放下纸箱,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站在阳台上,再次看老人佝偻着身躯整理着那个纸箱,我终于懂得:既便是弱者,也有他不可轻视的自尊,弱者需要的不应该足冷悯,更多的应该是尊重。
那天早上,送儿子上课,刚出车棚,就见一对埘女推让着父亲手上的一张饼,那女孩也就十岁模样,常在小区后帮着父亲卖菜,她们见推让无果,父亲便将饼一撕两半,准备和女儿平分,却不想半块饼落在了地上。依我磺常的想法,那女儿定不愿吃这张饼了。却不想就在付亲一愣之间,只见那女孩拾起地上的半块饼, 拍拍便攥在手里飞快地跑了。留下父亲推着那半旧的自行车,手中捏着另半张饼,欲语还休……
一天,途经南城菜市场,见路边绿化带边坐着一对母子,男孩十一二 岁的样子,从穿着上看两人像是附近乡里来的,在这里等车。男孩手上捏着根廉价的雪糕,一点点地舔着,不时将雪糕递到父亲的嘴边,父亲每一次的推让,都拗不过男孩的执著,微笑着尝了一小口。
我看着这对衣衫简陋的母子,也想尽力分享他们的快乐。
生命中不可轻视的,还有路边那因脑瘫而被家人推出来乞时的孩子,他真的一无所知吗?我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只是受损的脑干却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行为,而无余地承受着世俗的白眼。
因此,我不敢轻视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每一个生命中都有不可轻视的……